信仰主基督

在東京遇見踏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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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8-05-24

在東京遇見踏繪

文/zen

前不久去東京,最令我感到激動的一件事,來得很突然。

那是第二天去完上野恩賜公園後,決定逛一逛東京國立博物館。在博物館裡,有一個館區,長年有日本重要文化財的展覽,關於過往大和民族的重要歷史文物,全都蒐羅其中(當然,只有重點陳列)。

逛著逛著,正當我心裡嘀咕,認為這些大和民族的文化財就工藝上來看,不少實在比不上台北故宮裡展覽的那些精巧的同時,卻意外看到了兩只「踏繪」。

「踏繪」,是十六世紀德川幕府頒布禁教令後,發想出來的一種「儀式」。過去,織田信長對洋人與基督教抱持開放態度,任由洋人前來日本經商與傳教。不過,後來德川家康統一天下,德川幕府(豐臣秀吉)決定禁教。

可是,當時基督教在日本已經傳了開來(據傳有信徒三十多萬人),且當幕府宣佈禁教令後,基督徒與宣教士們轉為地下化,聚會讀經都是私下進行,光從表面上根本看不出誰是基督徒。

後來,德川幕府與不支持基督信仰在日傳播的番主,想出一個辦法,那就是要求當時的日本小老百姓排好隊,一個個的執行「踏繪」(踩踏繪有耶穌基督或聖母瑪利亞的東西),德川幕府與番主們相信,若是有人不肯踏繪,就一定是基督徒,隨即抓起來。幡主們會給被抓後的基督徒機會,詢問他們是否願意「踏繪」,只要願意,就可以被釋放,若是拒絕,則判處死刑。判刑定罪就可以既往不咎,若是不願踩踏者,會被定罪殺害。

再後來,德川幕府還在當時唯一對外開放的長琦港設置「踏繪」,要求所有來日的洋人都必須「踏繪」。當時的德川幕府相信,天主教傳教士是不可能願意「踏繪」的(足見德川幕府對於初代基督徒遭受羅馬帝國迫害的手段十分了解)。德川幕府相信,只要在唯一對外聯絡港口設置「踏繪」,就可以有效遏止宣教士來日傳教,將基督教擋在日本之外。

當時,不少日本基督徒寧願死,也不願「踏繪」。然而,卻有一批極少數的基督徒,忍辱負重,決定「踏繪」,也要活下來。日本知名天主教作家遠藤周作就曾在其書《沉默》中,以及為細膩的筆觸探套這群寧踏繪也要活下來(但卻不是叛教的基督徒),還有寧願踏繪也要進入日本傳教的宣教士,這些人所可能承受的痛苦。

那些踏繪的基督徒們,內心承受的痛苦和焦慮(害怕因為褻瀆神而墮入地獄),絕非我們所能了解的。身處太平盛世,擁有信仰自由的我們,面對這段無情的宗教迫害史,更應該批判的是那些設置踏繪儀式的當權者,而不是指責我們的弟兄姐妹,那些渴望保住性命以傳遞信仰的基督徒。

後來有人說,那是因為東方人的圓融性格,不若西方基督徒那樣死板,才會演變出踏繪但又堅信自己是基督徒的折衷作法。然而,在我看來,這些選擇踏繪者和勇敢的拒絕踏繪的殉教徒一樣偉大,他們各自選擇了不同的方式來持守自己的信仰。

實際在博物館內看到兩只畫像已模糊的踏繪,我心裡不自覺的想起遠藤周作的《沉默》,遙想起數百年前的日本各地,有無數這類「踏繪」,等著日本人來踩踏。對於非基督徒來說,不過就是踩過一個會有人像的東西,但是對於基督徒來說,卻是公開踐踏自己所信的上帝,那個替我們捨了生命的耶穌基督,那是何等的痛苦難受之事。

對於願意為主殉教的基督徒,我們很尊敬,但對於那些因著軟弱或者其他更深層原因而公開拒絕承認主的,我們其實也不必太過苛責。畢竟,彼得不也曾經三次不認主,主卻以更大的愛回應彼得,甚至將教會託付給彼得。那些忍辱負重,寧願公開羞辱耶穌基督,也要想辦法活下來,堅持自己信仰的基督徒,更是了不起,因為,他們必須一輩子背負著曾經羞辱神的印記而活著,與內心的罪惡感爭戰,其痛苦不下於選擇以死殉教的基督徒。

踏繪雖然是當權者想以羞辱基督徒的方式來進行宗教管束,也的確達成其目的。然而,想深一層,踏繪本身其實是耶穌基督那十字架福音的忠實再現。人以為可以某種形式羞辱神,最後卻被神以更長闊高深的愛給包容,更能體現神的愛與大能。看著那被因踐踏而模糊的踏繪,我內心反而感受到神豐盛的愛,從那被踐踏的踏繪中湧流而出。

願我們的世界,不再有當權者為了迫害下位者的「踏繪」儀式出現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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Zen大

曾居敦南,現住安坑。 我是職業作家/時事評論員,同時也是出版顧問、讀思寫文字溝通表達力的專業講師、網路部落客。 每年讀書(至少)五百本,寫文(至少)五百篇,演講授課(至少)五百小時。 本版文章歡迎個人或非營利單位轉載,營利單位轉載,請來信取得授權(切莫私自轉載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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